《鸳鸯债》

>我在古董市场淘到一对鸳鸯枕。
>每夜枕着入眠,都会梦见民国婚礼。
>红烛摇曳中,新郎温柔为我掀起盖头。
>他眼底却盛满哀伤:“快逃,它找到你了。”
>惊醒后,枕上鸳鸯的眼睛变成血红。
>昨夜他声音破碎:“它要你做替身新娘。”
>我颤抖着拆开鸳鸯枕,棉絮里掉出一张泛黄婚书。
>新郎旁是我的名字,新娘处却写着“柳如烟”。
>血红的“癸亥年七月初七”像在狞笑——那是八十年前的鬼节。

指尖触到那对绣枕的瞬间,一股寒意猛地刺入骨髓。古董市场角落,灰尘在浑浊的光线里浮沉。枕面是沉旧的红缎,绣着交颈鸳鸯,针脚细密得诡异。摊主是个干瘦老头,咧嘴一笑,露出稀疏的黄牙:“小姐好眼力,老物件,鸳鸯枕,百年好合哩。”那鸳鸯的眼睛,黑亮得过分,像浸在深潭里的两颗墨玉,幽幽地盯着我。

价钱便宜得不像话,我鬼使神差地带回了家。

当夜,红烛的光晕便在我合眼的黑暗中弥漫开来。唢呐锣鼓声震得耳膜发麻,盖头下一片模糊的红。一双骨节分明、冰凉的手,轻轻挑开了我的红盖头。烛光跳跃,映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,穿着旧式的新郎长袍马褂。

“你来了。”他声音低沉温润,像隔着一层水传来。

可那双本该盛满喜气的眼,却浸透了化不开的哀伤,浓得如同窗外化不开的夜。他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绝望的眷恋:“快逃,”他嘴唇无声翕动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“它找到你了。”

心脏骤然被一只冰手攥紧,我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,冷汗浸透睡衣。窗外晨曦微露。惊魂未定地看向枕畔——那对鸳鸯枕静静地躺着,缎面冰凉。可那绣线勾勒的鸳鸯眼睛,不再是幽深的黑,竟变成了两小点刺目的、凝固般的血红!

恐惧像藤蔓缠绕上来,勒得我无法喘息。

它夜复一夜地来,那个红烛摇曳的囚笼。每一次,他都更显苍白脆弱,仿佛烛火燃尽的就是他的生命。昨夜,他紧紧攥着我的手,冰得没有一丝活气。喜袍的红衬得他面如金纸,声音破碎得不成调:“它…等不及了…”他眼里的哀伤几乎要将我淹没,“它要你…做替身新娘…顶了我的…位置…”

顶替?替谁?替那个“它”?巨大的恐怖攫住了我。

窗外月光惨白,泼在鸳鸯枕上,那两双血红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蠕动,无声地催促。不能再等了!我抖得不成样子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抓起剪刀,对着那鲜红得刺眼的鸳鸯枕面,狠狠戳了下去!

“嘶啦——”

裂帛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。剪刀划开红缎,露出里面灰败发黄的棉絮。一股陈腐的霉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、甜腻得发腥的脂粉气猛地窜出来,呛得我几乎呕吐。我发疯般撕扯着棉絮,冰冷的丝絮沾满了手。

一个硬角硌到了我的指尖。

心脏骤停。我颤抖着,从那一团污浊的棉絮深处,抠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。纸页焦黄,薄脆得像枯叶,边缘卷曲破损。我屏住呼吸,哆嗦着将它展开。

月光冷冷地照在纸面上。是张旧式婚书,墨色早已黯淡褪去,唯有朱砂写就的部分,依旧带着一种干涸污浊的暗红,触目惊心。目光急急扫过——

新郎:沈清淮。

我的视线凝固在下方。

新娘:林晚(我的名字!)

不对!再往下,那新娘名字后面,还有一行更小的、几乎被岁月磨蚀殆尽的字迹,用一种深褐近黑的墨色,歪歪扭扭地添写着:“原配:柳如烟”。

柳如烟……这阴冷陌生的名字!

我的血液瞬间冻结。目光被死死钉在婚书最下方。那里,一行巨大的、淋漓欲滴的朱砂字,红得刺眼,红得狞恶,如同刚刚用鲜血涂抹上去:

**“癸亥年七月初七”**

癸亥年…七月初七…

脑子嗡的一声炸开——八十年前的那个夏末,那个被无数传说浸染的、阴气最重的鬼节!

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浓云吞没,房间里一片死寂的黑暗。唯有手中那张泛黄的婚书,那行巨大的“癸亥年七月初七”血字,在意识深处灼烧,发出无声的、凄厉的狞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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